从“拜把子兄弟”到“发誓的兄弟”
——观京剧《忠义千秋关云长》
2023年1月27日，星期五，大年初六
《寅虎卯兔集》，齐一民著，云南人民出版社2024年6月第1版。
演出地点：国家大剧院戏剧场，演出时间：1月26日晚七点三十分。
好久没隔夜写剧评了。老伴说我的血糖升高都是因为看戏回来后连夜写剧评，每天早上拎着针头追着我测血糖，为了免挨一针，索性就一大早写吧。
细想，昨晚我看的那台由李孟嘉扮演关公的《忠义千秋关云长》（封金·挑袍·古城会训弟）和前天晚上看的那场《锁麟囊》都有一个共同的“梗”，就是“拜把子”。《锁麟囊》中最后一贫一富两个姐妹结成了金兰姊妹，而《关云长》里桃园三兄弟就更不用说。昨晚观众席上有个国外来的黑人年轻看客，也看得极投入，散场后他还对剧场服务员说：“真牛逼！”于是，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和深思。其实，“拜把子”是中华文化特有的一种现象，不，应该说是举世唯一的，一种能提升到信仰层面的人伦关系，这在西方文化中真没有。我在北美生活了近十年，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谁跟谁是Swornbrothers/sisters（拜把子的兄弟姐妹）。Sworn是“发誓”的意思，每个美国总统上任时都要手抚着圣经发誓“Swearonthebible”。我觉察到眼下已经不再流行千百年之间作为“统治性信仰”的“桃园三结义”式生死与共的朋友之交。情义其实是一种具备宗教情结和信仰的精神性东西，是绝对形而上和超出日常生活伦理的，只不过在中国人这边被宣誓的对象从《圣经》里的上帝变成了上天。曹操上马献金、下马献银，三日一小宴、五日一大宴，外加十个美女相赠，而关羽完全无动于衷，执意千里迢迢去找还没啥子起色的两个拜把子兄弟，就是因为精神上受“桃园合约”的严格束缚。也可能关羽等人自身并不那么深信，但是后人借着他们哥仨儿的故事，将对“忠”“义”精神性拜物教的情结灌注进了《三国演义》，将三兄弟塑造成忠实践行“拜把子精神”的楷模，于是后世的故事和戏剧（包括《锁麟囊》）就照方抓药，以三兄弟为榜样继承发扬，让“金兰之交”的信仰和灵魂合体，这种精神一直在传统中国的人际关系中被延续着，变为骨肉亲情之外的一种plus关系，直到1949年“唯物主义”大革命之后，它才逐渐消失和绝迹。
我敢说老外看不懂中国戏剧里面深藏的“猫腻”，就比如这两台戏中的两对组拜把子关系——一对女，三个男，连我都感到陌生不可思议，就甭说他们了。
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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